学院的精神:2016中国(义乌)文交会第二届全国独立设置美术学院研究生作品展序言
来源:中国(义乌)文交会
作者:桑建新
发布时间:2016-0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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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精神。实现中国梦必须走中国道路、弘扬中国精神、凝聚中国力量。……为什么中华民族能够在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生生不息、薪火相传、顽强发展呢?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中华民族有一脉相承的精神追求、精神特质、精神脉络”(习近平)。
我所理解这里的“精神”,并不对应于自然物质,也并非狭义的主观意识现象,而是特指世界所具有的内在灵魂存在,或真理存在。这种存在构成了社会历史生活的真正核心,发展动力和道德基础。古希腊哲人普罗提诺说,太一流溢产生精神,精神再向下流溢产生世界灵魂,灵魂沟通精神。物质世界是精神秩序的现象。(这一点,或许未来的量子力学理论可以解释,或许永远不可知,不可觉,但可应。)精神本身作为完全的存在整体(太一或道),超越了时间的流动和空间的界限,是无时间、无空间和无限深厚的。精神存在和运动可以活过任何死亡而永远在场。然而,精神始终是以自己的“无之无化”(彭富春)于世界、时代之中,无处不在、无处不有,成为百姓日用而不觉的行为准则。精神以无之无化落入时代,在我们作为“应器”(临济)的相应中“应物象形”(谢赫)地显露出来。它类似于老子说的“道”:“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显然,这里所说的“精神”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精神概念,而是对认识论、情感论层面的基本的、普遍的超越。如果说,我们理解着世界有“知”、“觉”、“应”三个层面,那么这里的“精神”是在“应”的层面而言的。
精神是时代的本源和造就时代的动力和方式。黑格尔试图确定“时代”与“精神”之间的整体关联,以便使人明白,为什么精神作为历史呈现于时代中,并作用和生长于人们的社会生活之中,自强不息。时代是精神的外化。
时代精神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玄之又玄的东西,也不是所谓“形而上”,而是与我们如此相应亲近而又不知不觉的东西,是切近我们的应当、应该的东西。精神的确定性基础,不是关于外部世界的经验,而是以人所特有的作为生命应器,在世界之中的关涉应验。时代精神存在的方式,是植根于人们的生活而始终在自行揭示的具体化中(如:文艺作品)时现自己。这是由于精神存在的基础性、全面性和否定之否定的运动平衡法则所规定的。“御风而行,泠然善也”(庄子)。它驱动着精神的自行生长、展开或量变、质变。
雅斯贝尔斯把公元前八至二世纪认定为“轴心时代”,而精神驱动着的时代步伐,进入到可称为“第二轴心时代”的当代,所发出的时代强音,震耳欲聋。当代精神是精神历史性地来到此。其显著特征表现在西方当代哲学与中国古代哲学的深度勾连、融汇生成中,和在中国,是马克思主义理论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实践的结合中。
艺术被黑格尔指认为属于绝对精神形态。那么艺术教育工作者兼艺术家和艺术学生聚集的美术学院,事实上是一个高浓度的精神环境。在这个环境中,相应于时代精神而生成的“学院的精神”,是时代精神的承载体、生长体、感应体、传播体;在这个环境中,操心于共同的命运,操持于人间关系,操劳于上手的工具,遭遇的是与精神相往来,传承的是民族的精神命脉,融汇的是古今中外精神成果,坚守的是道德信念,探索的是广大与精微,追求的是真善美永恒价值,造就的是艺术人才,培养的是品格精神,延续的是精神的历史,创造的是精神产品,应顺的是历史潮流,面临的是艺术的问题。(绝对精神形态的艺术问题,又恰恰是最深刻的时代问题。)在这个环境中,时代精神载于作品文字,向我们集中显现。这种显现是非常严肃感人的,是在一种更深刻的、或许是陌生的、不同于田野林间之美或流俗之亮丽层面上与我们灵魂相遇,使我们的精神在滋养、震撼中生长。
时代精神必须体现在一个个活生生的个别性中。人在世存在,是由于人的精神特性。那么,人首先是一个精神体而非现成物,是精神性的生命,是隐秘地以“应器量方圆”(临济)。“人可不是物”。“人将自己作为精神和自由来承担”(海德格尔)。精神自由的特征就是通过克服同时也承受的扬弃,使自己精神自由。个人的精神自由是精神作品创造千变万化和通往深刻的前提。
然而,我们向来和主要沉溺于日常流俗的生活之中,平均化和平庸化成了我们摆脱不了的梦魇,嗜睡于公共的理解方式和生活方式之中,早已敉平了我们每一个人。非本己地生存,是我们的常态。本己的精神体或独一无二的人,消失在了人群的洪流中,难以寻觅,更难自拔或超越。这种惯常的存在境况,是一个有觉悟的艺术家极力要克服的。个人精神是在自我争执的决断中与时代精神相应生长,同时又增强扩大时代精神。时代精神寓于个人精神自由中。
个人精神的生长是“一个针对自己的艰苦而无止境的斗争”(黑格尔),没有这样艰苦而无止境的斗争,个人就只能徘徊、沉溺于流俗世界中,不问是非,不知美丑,不辨香臭,浑浑噩噩,穷奢极欲,恣意妄为而无法时现自己的精神所要达到的真理。精神衰溺、平庸、肤浅、空虚是艺术的大敌。
视觉艺术创造行为,是一个完整而积极的精神活动,是艺术家在世界之中的凝视感应存在,是用与世界打交道的方式来创造视觉精神产品的过程。它是一个原始的生命形式。它所揭示的真善美是对生命的肯定。视觉艺术创造者,冒险更甚地行于动态平衡法则中,去探寻先天和谐的规律,是以“艺术是真理之自行设置入作品”(海德格尔)来揭示存在之真理。这门艺术被“看到即改变”的量子力学理论观点,从另一学科领域角度诠释了其本有的意义,也被更深刻地阐释了其作为视觉艺术对世界、时代精神演化的积极影响。如果没有精神作品的创造,也许不会没有“世界”,但一切都无意义,都无从对我们展现。
“学院的精神——2016中国(义乌)文交会第二届全国独立设置美术学院研究生作品展”,是六所独立设置美术学院的中国画、油画、版画、壁画、水彩画和书法等专业方向的127位在校优秀研究生的逾270帧作品集结后的整体呈现,也是在2015年首届展览基础上的又一次相同学科兄弟院校的学院精神与作品风貌、教学理念与培养成果、个体才情与社会需求历史性地同时出场的深度对话和交流。在这个平台上,是我们教育理念的共同课堂。在这里一举向公众传达的是:艺术,由于青年的朝气而具有的、正在生长的、簇新的精神。
我们看到的是我们想象不出的视觉艺术表达的多样性在这里呈现。年轻的艺术家们的自由精神和独立人格所创作出的丰富的作品使我们感动、喜欢、惊异、陌生、费解,甚至有的作品是难以接受。我们不禁要问,有些视觉经验是从何而来?有的作品打破了我们惯常的熟悉性而难以理解或看不懂。这就对了!如果所有的作品都被“看得懂”,那还要美术学院来干什么?“熟知非真知”(黑格尔),我们熟悉的并不是我们已经把握的,而只是被无数人一再重复而为我们被动接受的东西。真正的艺术恰恰是要向这样一些东西挑战。青年艺术家们正当处于这样的挑战境遇中。在他们种种的可能性、计划、感情受到各种偏见、传统、困境、局限的约束中,而能创作出的新东西,也许才有价值,才能生长和持久。学习他者而不崇迷于他者,学习传统而不沉沦于传统,松动一下僵硬了的传统,解除由它造成的遮蔽而向深渊钻研,才有原创性艺术的可能。而深渊往往是阴森恐怖的、陌生的,但又可能是深刻感人的。正如海德格尔所说:“我深信,没有任何本质性的精神作品不是扎根于源初的原生性之中”。
艺术作品与科学成果最大的不同就是它不可重复所具有的独一无二性,而这正是艺术的魅力和价值所在。这里展出的作品。每一帧都是独一无二的。这些作品:或写意于水墨,或寄幽思于光色,或舒豪情于气韵,或立壮志于骨法,或出神于形体、或求精于完美,或作意于位置、或痴迷于痕迹,或精湛于制作,或借题于浮世百态,或幻化于物象,或清晰于梦境,……(借毛建波表达式)。这些作品都如同 “借尸还魂”一般,重要的不在于“尸”,而在于“魂”。如果我们品评进去,每一位艺术家各自所拥有的独一无二的语言特征所呈现出的多样性,在一个更深层面里得到了统一:那就是这些作品中所透露的艺术深刻性——“精神”。这种以非认识论才能读出的同质的艺术之精神,深刻地指向他们在校学习期间,在各自母校敞开的“学院的精神“氛围里所得到的熏陶、滋养和锤炼。
在艺术创作“有‘高原’缺‘高峰’”(习近平)的当下,年轻的艺术家们以“学院的精神”创造性地构筑起他们特有的艺术之精神品格,朝向有着无限可能性的深渊走去——“靠探测深渊的办法来登上高峰”(西格蒙德.弗洛伊德)。
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重要讲话》中的一段话,深刻地表达了文艺与精神,生长的精神与时代发展的关联:“鲁迅先生说,要改造国人的精神世界,首推文艺。举精神之旗、立精神支柱、建精神家园,都离不开文艺。当高楼大厦在我国大地上遍地林立时,中华民族精神大厦也应该巍然耸立”。“伟大事业需要伟大精神”。这种精神就在此、在朝阳中萌发、生长。(作者:桑建新,湖北美术学院副教授、研究生处处长,2016年3月于武昌昙华林、江夏藏龙岛)